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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散郎致仕胡君墓志铭绍兴元年五月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四、《南宋文录录》卷二三、《新安文献志》卷九一
大江之东,以郡名者十,而士之慕学,新安为最。
新安之属,以县名者六,而邑小士多,绩溪为最。
绩溪为氏以族名者无虑百馀,而学传子孙,胡氏为最。
胡氏有隐君子诚甫,其书满家,仰承俯受,皆有师法,又其族之尤者也。
君讳咸,字诚甫
曾祖峤、祖筠,皆乐里居,不求仕。
至父策,始起家为铅山,诲其子必千里求师。
长子宏,登进士科,仕至处州司法参军
君其次也。
君少刻意于学,自六经、司马迁、班固、范晔、陈寿史书,皆手钞成诵。
熙宁元丰间,朝廷以经术新天下人材,学者宗王氏。
君于诸经自得其指归,而尤邃于《易》。
游太学十馀年,率杖策往还,其精如此。
方是时,士集京师,岁以千计,君颖然出其间,为之领袖
一旦如有不乐者,谢病归,召诸子出其书授之。
不数年,其子舜陟、舜举,踵相蹑取高第,而舜陟遂登法从、典大州,隐然为天子名臣。
君享其禄几二十年,自承事郎累官至朝散郎
舜陟又以所当得之服授君,赐绯衣银鱼。
绩溪固多士,如君父子得名称章绂而归者无几。
而君又慈祥岂弟,有以宜之,长老称焉。
方舜陟之为御史也,屡击大臣,大臣欲寘之死而君不以为忧。
及守合肥,盗环其疆,禽制有功,州人怀之,为肖像以祠,而君不以为喜。
盖君之得于中者又如此。
建炎四年八月辛亥,以疾终于家,春秋八十有一。
娶闵氏,封安人,前君卒。
四男子:曰舜陟,朝请大夫、充徽猷阁待制
曰舜俞、曰舜申,皆嶷然有立;
舜举迪功郎
二女子,适士人叶文仲、郑邦彦
五孙,曰称、仔、傅、俊,其一尚幼,而仔亦迪功郎
诸孤将以绍兴元年五月丁未,奉公葬于湖州安吉县管城之原,来求铭纳之圹中。
某与君世姻,知君非一日者,宜铭以诏后。
铭曰:
君之德,纯明亮直,懿乡而隆戚。
修身以亟,动而有则,为国人之式。
君之学,得之先觉,闻尊而见卓。
不雕其璞,遗其子琢,有连城之瑴。
君之荣,世以儒名,道传而志行。
有子在庭,吾亦彯缨,飨耄耆之龄。
卞山之阳,维水泱泱。
虽非其乡,与其山相望。
子孙家傍,为万世之藏。
薛侍郎移镇合肥被命入觐赋唐律诗二章 其一 南宋 · 曹彦约
七言律诗 押先韵
经济蜚声数十年,只今韫椟固依然。
老于思虑惟忧国,好在功名更守边。
人望鼎来须易地,春风早去便朝天。
汉家老将辉千古,只有留屯服罕幵。
薛侍郎移镇合肥被命入觐赋唐律诗二章 其二 南宋 · 曹彦约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平生惟仰薛居州,病渴寻梅正所求。
风送有时参画鹢,幕开无路到青油。
百年万事常交臂,一代数人今白头。
帷幄得贤如此好,貂蝉元不在兜鍪。
朱邑 宋 · 刘焘
七言绝句 押庚韵
古木森森覆墓亭,大农祠在古桐城
后来为政应千辈,能使斯民独有情(《舆地纪胜》卷四六《淮南西路·安庆府》)
书简(四) 北宋 · 李唐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八、《宋人佚简》卷一
唐杰启:迩辰不审台用何似,未繇参侍,伏乞顺令,倍保台重。
唐杰下情无任祝颂之至。
门生右奉议郎、知庐州合肥县、主管学事、劝农营田公事、赐绯鱼袋李唐杰
书简(八) 北宋 · 李唐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八、《宋人佚简》卷一
唐杰皇恐百拜上覆:北事迩来帖然,详细谨布别幅。
或有驱策,因风乞赐台旨。
唐杰皇恐百拜上覆。
门生右奉议郎、知庐州合肥县、主管学事、劝农营田公事、赐绯鱼袋李唐杰
书简(九) 北宋 · 李唐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八、《宋人佚简》卷一
右,唐杰启:伏审简在宸衷,荣专郡事。
颁条伊始,远腾□□之谣。
视事之初,台阶祗候申贺。
伏惟台慈俯垂鉴念,不备。
谨启。
十一月日,门生右奉议郎、知庐州合肥县、主管学事、劝农营田公事、赐绯鱼袋李唐杰启。
登赤壁矶 宋 · 韩驹
七言律诗 押尤韵
缓寻翠竹白沙游,更挽藤梢上上头。
岂有危巢与栖鹘,亦无陈迹但飞鸥。
经营二顷将归老,眷恋群山为少留。
百日使君何足道,空馀诗句在江楼(以上《陵阳集》卷三)
按:后四句又见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四九《淮南西路·黄州》,题作《去黄州日》。
屯田议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五、《昌谷集》卷一六
士大夫喜速成之功,欲一岁而屯田百顷,未十岁而得谷数万斛。
募民而民不便于官,役兵而兵不习于农。
连营接屋,不足以安牛具;
三家共牛,不足以专畜养。
团结指挥等军额以骇观听,假内政府兵等古法以启物论。
上之人立为成说,而使州县吏勉强行之。
此所以计之而不能无费,驱之而不能无扰也。
古人此事往往出于上命者,未必成功。
便宜从事,不从中御者,率多奇效。
非人臣职分要在于专命,顾其间委蛇曲折,有不可以案牍传者。
今欲为简易之法,以渐行之,得其人而任以条目,然后集事。
淮南诸州军有荒田处,如庐州之盐陂,和州之元浦、湘城,无为军之柘皋,而其郡有建康都统司马司戍兵在焉者,取本军目前与日后有老死开落之数,且勿招补,关屯田司募军中子弟,或土著百姓与流离无归之人,从便应选。
年四十以下,试手眼走跳,量以等仗。
五尺五寸,不问事艺;
五尺四寸,施放本等弓弩;
五尺三寸,施放一石二斗弓,四石弩。
守倅县令尉亲试之,截拨开落钱米以为衣粮,相隰原五亩以为之宅,盖草屋二间以安其居,合同试五人以助其力,筑陂塘圩崖以定其业,给锄钁板筑以宽其费。
既成而后受田,有田而后课耕。
田有三等,分为十分。
上田二分,中田三分,下田五分。
有父母妻子可以助耕者,给田五十亩,牛一头。
独力者,给田二十五亩,两家共牛一头。
娶妻而愿增者,如有妻子之数。
凡买牛之费,皆书借贷。
每岁春首借种,立夏借粮。
每亩种谷二斗,粮米一斗,秋敛而责其偿,馀皆不问。
欲粜者官籴其半。
明年每亩有租课,上田四斗,中田三斗,下田二斗。
又明年递增一斗而止。
水旱蠲其租课之数,伤及五分以上者蠲其种,七分以上者蠲其粮。
分盖屋买牛与锄钁板筑之费,以为十分。
岁偿其一,过二岁增而为二,满十分而止。
水旱阁而不蠲。
凡奠居五家为比,合二百五十亩,其宅二十五亩。
十家为保,合五百亩,其宅五十亩。
比有师,保有长。
五保为队,队五十人,队有长。
五队为都,都二百五十人,都有长。
五都为屯,屯千二百五十人,屯有长。
诸屯以兼之,守倅总其要。
耕一岁而教阵法,二年而筑堡寨,三岁而涅其手。
不愿者从其便,乃别召募以因其业。
年满六十,许试其子弟与其亲戚以为之代。
取其保任,不取其服属,有争则以服属为之序。
不幸而死,其妻欲改嫁者,且募且试之,不保任。
不欲嫁,亦从其便,亦别召募以因其业。
牛老或死,力不能自办,又贷其值之半,分三岁而责其偿。
凡租课之谷,百斛为率,三十斛以备新募人种粮,三十斛以备新募人借贷,可以招二人。
三十斛以代衣粮之漕运,可以赡一人。
四斛以奉保长,二斛以奉队长,一斛以奉都长,一斛以奉屯长,一斛以奉州县长贰,馀一斛足以置金鼓旂帜。
大约一户而种谷十石,粮十石,室庐牛具之值五十缗,而一夫定矣。
借州县桩管交割钱万缗,常平米二千石,籴谷四千石,而二百夫定矣。
一年不水旱则种粮皆入,六年不水旱则借贷皆复。
六年之后,于官者皆偿,而所招之人已过倍矣。
一年而可以成队,十年而可以成屯。
不成队,不成屯,官不必强,吏不必罚。
请依粮而治私事,谁以为不可?
使百姓之贫者皆欲披坚,行伍之贫者皆欲耕凿,邻邑之所风靡,邻郡之所响应,则江上之军日削,而边上之兵日盛也。
无招军出戍之名,以惊外敌,正恐执事者之患在于无田,而不在于不济也。
必行内政,非管仲不可;
行府兵,非苏绰不可。
如此则因民之利,惠而不费,择可劳而劳之,劳而不怨。
虽无古人之才,无所不可。
其事则略,而其义则详,行之以久,习之以渐,无内政府兵之名,而有内政府兵之实。
节目可以小变,而本体不外是矣。
作《屯田议》。
送时漕大卿淮西检法 其一 1202年 南宋 · 崔与之
七言律诗 押鱼韵 创作地点:安徽省合肥市
卿月高华照楚墟,澄清雅意见登车。
星分屯垒云中戍,风引艅(原作输,据菊坡集、岭南本改)艎塞下储。
十二聚民行惠政,三千议狱谨刑书
最声烜赫流聪纩,圣诏今朝下玉除。
送时漕大卿淮西检法 其二 1202年 南宋 · 崔与之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创作地点:安徽省合肥市
越山辉映绣衣鲜,屈指重来是几年。
濡辔按行方易地,追锋趣召已朝天。
步趋接(原作按,据菊坡集、岭南本改)武星辰上,献纳依光日月边。
到得中流须砥柱,功名事业要双全。
送时漕大卿淮西检法 其三 1202年 南宋 · 崔与之
七言律诗 押青韵 创作地点:安徽省合肥市
十年宦海任飘零,岂料光华伴使星。
落魄半生头已白,爬沙一见眼长青。
天涯明月方依树,淮上长风忽散萍。
别泪谁能效儿女,不堪官柳暗长亭。
万敬儒孝行状碑 唐 · 卢潘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二
当州合肥县扬名乡桃子村百姓万敬儒
大中九年荒俭。
其年四月
父母并亡。
至五月五日送葬后。
庐墓不归。
今已五年。
先截下两手指并甲各长半寸已来。
今见刺指血写恩重经三百六十卷者。
衙前子将胡师玗将茶药就庐所吊问。
并勘验得胡师玗状。
谨具如后。
据州申勘。
孝子万敬儒年二十七。
叔祖瑛见在。
庐去宅一里馀。
每日一食斋王时时礼念。
大中九年五年葬父母后。
跣足披发。
至今于两手十指更互刺血。
写恩重经三百六十卷。
先于大中九年五月十一年五月
两度截下两手指并甲各半寸已来。
今再生长复旧。
讫勘县先有申报处问得经二百七十卷。
已抄写讫。
内三卷。
州司今送到。
便是金刚经。
九十卷见刺血抄写。
州司又勘得万敬儒叔祖瑛及继曾祖母年八十见在。
兼有亲兄弟五人。
亲叔祖等并同居。
万敬儒在坟所。
尝有一狗在侧。
要水火等物。
即书帖子系狗项下。
令归家。
其家人解看。
随所须供。
至今见在。
淮南观察使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扬州大都督府兵部侍郎平章事蒋伸
工部尚书平章事夏侯孜
中书侍郎礼部尚书平章事萧邺
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陶。
检校司空平章事崔□使检校司徒平章事白□使检校司空兼太傅平章事使(疑阙)大中十三年十月十五日
朝议郎使持节庐州军守庐州刺史柱国赐紫金鱼袋卢潘立。
庐江四辨 其一 庐江 唐 · 卢潘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二
凡作事必法古。
名地者必求于古。
地而不古。
失其地矣。
秦一天下。
破国为郡。
名地者唯求于禹贡与山海经。
始皇二十六年
扬州之地为九江鄣郡会稽
九江会稽出禹贡。
鄣出山海经。
按海内南经云。
三天子鄣山在闽西。
注云。
歙县东。
浙江出焉。
海内东海云。
庐江出三天子都。
入江彭泽西。
注云。
彭蠡
彭泽县西是也。
经又曰。
一名天子鄣。
江南之鄣。
由此名也。
庐江彭蠡西涯。
庐江以立名。
项羽英布九江王
尽有扬州之地。
汉高九江淮南
即封淮南王
十一年诛。
皇子长为淮南王
孝文八年长死。
徙封长子安为淮南王
赐为庐江王
勃为衡山王
应劭曰。
庐江故庐子国也。
考寻载籍。
古无庐国之名。
庐江为庐戎之地也。
按左氏传。
卢戎亦曰庐。
宣城西山中。
误以中庐之庐为庐江之庐。
后人因迷而不悟。
按汉书诸侯王年表。
北界淮濒略庐衡为淮南
颜注云。
庐衡二山名也。
衡即今霍山
东汉地理志。
建武十年六安国
以县属庐江郡
郡十四城。
有舒浔阳襄安
郡南有九江
东合大江
大江之南与彭泽相接。
既得浔阳
浔阳庐山
庐山庐江而名。
古矣。
庐江之地。
包江南北而有之。
景武庐山记云。
匡俗周威王时
生而神灵。
居于此山上。
世称庐君
则是因山为号。
不因为庐而名山。
西域法者曰惠远
庐山记。
不知所始。
乃曰匡俗出殷周之际。
结庐上因名曰庐。
其谬甚矣。
豫章旧志。
俗父与番阳吴芮佐汉定天下而亡。
汉封浔阳
武帝南巡。
明公
不因而名愈明矣。
余故曰事必法古。
名地者必求于古。
庐江自山海经所谓出三天子都者是也。
今山在彭蠡之上。
亡其所谓庐江者。
事移事古名与地改故也。
又按经云。
浙江出三天子都在其东。
地理志云。
浙江黟县南率
东入海。
率则歙。
浙江是也。
率山歙州南。
连延而西曰浙岭。
浙水实出其阴。
又西走彭泽
凡三百里。
并水出山阳者。
皆西流汇于彭蠡
庐江乎哉。
是必一水也。
又按今浔阳江州大江之南。
浔阳大江之北。
名地为国者。
岂限江之南北哉。
求于古而已矣。
庐江之国。
自山海经而名者为是。
庐江四辨 其三 合肥 唐 · 卢潘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二
汉书。淮南王杀开章。
葬之肥陵。肥陵肥水之上也。
寿春应劭云。
夏水父城东南。至此与肥合。
故曰合肥。今按肥水鸡鸣山
北流二十里许。分而为二。
其一东南流。经合肥县南。
又东南入巢湖。其一西北流。
二百里出寿春西投(去声)于淮。二水皆曰肥。
余按尔雅。归异出同曰肥。
言所出同而所归异也。是山也。
高不过百寻。所出唯一水。
分流而已。其源实同。
而所流实异也。故皆曰肥。
今二州图记皆不见夏水父城。恶睹所谓夏与肥合者乎。
合于一源。分而为肥。
合亦同也。故曰合肥
而云夏与肥合者。亦应氏之失也。
丁卯召试馆职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四、《山房集》卷七
善为国者不执理以强势之所难,常顺势以伸理之所易。
理者,公是非也。
势者,实利害也。
公是非固不可泯,实利害尤为可畏。
执不可泯之理而忘甚可畏之势,则安危胜败之大计疏矣。
然则歛众说以救独弊,置已往而善将来,则前日之举非失于执理以强势之所难乎!
今日之救不当顺势以伸理之所易乎!
晋元帝、宋文帝或尅期进发而不果行,或悉师再举而不克捷,桓温、谢玄驰逐经略而不遂,非名不正而辞不顺也,以不接之声势而当重大,以浅效之规模而支深入,以分裂之偏隅而欲混并,其理则是而其势则难矣。
高祖不报平城之围,太宗修结颉利之好,祖逖之通使石勒澶渊之许盟契丹,非志不足而气不锐也,士卒之罢极者可以休养,资实之衰耗者得以振赡,边鄙之绎骚者赖以敉辑,其势既顺,其理亦易矣。
然而天下之势,动之易而收之难。
方其未动也则不当开,及其既开也则不易收。
以为业已开矣,但当奋张以求济,不应中止而示怯者,已失于强其所难矣。
以为当收矣,玩纵以安舒,隳沮而单弱,则亦未达其所谓易焉。
盖致易之理内必有以固其本,外必有以弭其争。
严卫其四隅,厚植其遮障,所以固本也。
遵养于时晦,申合其盟好,所以弭争也。
争端弭而后民之力可以息,本圉固而后敌之情不敢骄。
民得息则我之国不耸,敌不骄则彼之谋自消。
如此则易之理斯近矣。
今以其势之难也,已沮而复骄,欲息而旋起。
虽无果锐必为之意,终怀趑趄欲动之心。
此非真知难者也。
不思祸心之包藏者未可必,塞徼之疏略者不足恃,相与束手以待行人,不及十旬又将盛秋焉。
此非善图易者也,苟安而已矣。
嗟夫!
事巨敌强而持尝试之见,用苟安之策,几何而不为其所窥耶?
今公私交弊,氛祲未清,兵法乘虚,理先救本。
故战决难用而守则可知,曷若尽置前日之所难而亟图今日之所易乎?
夫推舟以行陆,人知其劳矣;
治丝以愈棼,则其绪尤多焉。
夫惟知者不昧利而轻发,勇者不容瞬而能收,起而图之,如遏横溃,如拯焦灼,惜日阴以戒戎作,重民劳以俟后图,起精神于畏詟,弭陵突于披猖,而后今日之事可得而论矣。
夫西北以骑乘为能,东南以步卒为长。
孙权东不得市骏于辽东,西不得致骑于川秦,考韩当、程普一军之所有不过三五十骑而止,则几于一用步卒舟师以立国矣。
况彼以蓟北之劲足焱驰而电逝,我以广蜀之下乘并驱而争骛。
卒有驰突不前,则至于自为躏践,此知兵者所以欲以步而骑也。
然古法置阵必为两拒,而匈奴包敌特善诱兵,乃暗合焉。
盖骑之难制也久矣,且以劲弩而洞重铠,敌未有以制我也。
至其设锐阵以相当,张鸟翼而旁射,则我始无以当之矣。
故以车圜其营,则步可用,是卫青之法也。
以车而卫步,以弩而护车,则步可用,是李陵之事也。
以车而为营,列植以自固,则步可用,隋之禦达头可汗以鹿角为方阵是也。
又有本诸阵法,取其简便者,步亦可用,苏定方令步卒攒槊自卫、浑瑊设抢垒为营是也。
今将易之以轻车与,或以淮地浅狭而陈涛斜之事不可袭矣。
将仿鹿角之制与,或以为此非取胜之兵,杨素之战固已撤而不用矣。
将止用彊弩以当之与,而或以为弩镞迟而敌骑迅,昔刘裕之北伐,朱超石之百弩常不能制魏骑之薄营矣。
独有比枪而卫弩,中兴诸将犹有习闻旧法而长于用步者。
然今之军制夫岂无之,恐亦未足为制敌之良算也。
盖制兵之短长在技艺,而料敌之机便在觇候。
古者师行则前茅而虑无,师止则捉生以为导。
李靖之论乡导,必知敌济寇来之早晚,而宇文泰之用间,使之衣敌衣而历敌阵。
彼皆先悉于敌情,故能乘机而应变。
自外侮深侵,敌帐非远。
若精其伺谍,出其不意,于其道狭骑蹙之地,前惊后齧之所,尽死一战,亦可得志。
自觇候不明,方其雨雪狼狈,解鞍纵辔,丐宿于田父,我不知击其归。
及其攻围日久,将卒怀家,刍秣不继,我亦不敢袭其去。
不能用之于机便,则骑步均为冥行,何必以步为优哉!
盖今步卒之可用者,独可用之于凭垒而已。
夫凭垒而不败,以有郛垣之可恃尔,未可望之以奔突也。
且其怒心勇气,未闻将战而裂眦;
而靡旗乱辙,不免闻鼓而失胆。
自非警以严诛,方且狃于怖敌。
故今日且当以城守为先,其次则以舟师为卫。
若夫讨论鱼丽、鹅鹳之阵法,求合圆方曲锐之地形,而欲以步骑,则训阅练习而用可也。
夫兵有必以众克者,亦有以寡胜者。
昔城濮之赋,七百乘而已,其后鞍之战则已增,至平丘则又大增。
然至于四千乘,欲以无道行之,而诸侯之服于晋者衰焉。
况强敌盈骄,非初兴比。
彼以佥刷而彊民,虽众而其杂难用;
此以教士而禦敌,虽寡而其整足
且与其冗多则易溃,岂如精少而有纪?
此言兵者所以急于以少而击众也。
然羌寇三万,冯奉世必欲以四万人当之;
滑台之役,沈庆之以五千人独救,辞以兵少轻往无益也。
夫众之不可已也久矣,且使先据胜地,用吾长技,以南兵一北兵之三,我未遽不敌也。
至于裹创力战,更进迭出,以南兵三而支北兵之十,则我始惫矣。
故掩其间道,冲其方虚,如李绩以数千而袭碛石,曹公潜行而倾乌巢,则寡可用,是出奇之策也。
伺其尘起,击其阵动,若谢玄因其众乱而济师,韦孝宽乘敌小却而取胜,则寡可用,是伺间之策也。
其次则伏戎于莽,阻隘而邀,若慕容垂隐千兵于深涧,于谨匿轻骑于丛薄,则寡亦可用,是据险设伏之策也。
今将用出奇之策与,则敌坚而未易入,入而无后援,则何以返?
陈庆之跳身独返之事可监也,而可冒进哉!
将用伺间之策与,则敌诈而名谲,谲而有不审,则堕其计,是栾枝曳柴阳遁之事可戒也,而可轻袭哉!
独有据险设伏,鼓儳而出,则恐关隘崎岖之地,陂湖洳沮之中,鸷匿而狙击,必能以一而殪十。
然边隘遥阔,蹊隧纵横,一所纵漏,便见侵轶,亦岂足为却敌之大计哉!
盖敌之进退系粮之赢缩,而不系其众之少多。
陆抗决堰以阻运,则羊祜虽来而决无成;
苏峻之入,郗鉴故断粮道而制之,则温峤深以为然。
此皆深见夫兵势,是以不畏其鸱张。
今敌以众大为轻兵,以厮养贰正卒,其所赍持,终朝可待。
若扼其津要,抄其积聚,深沟固垒,野无所掠,纵能复出肆扰,亦必歛退遁巡。
然曩者寇犯清河,晨济桴筏,缠系浮梁,既苦于兵力不加,而不毁荡其粮舰。
迨其深入吾地,驴驮负载,复困于闭营拒守,而不暇出邀其刍车。
夫不能梗其糇粮,则虽众且未足以决胜,而况能用寡哉!
故今之所谓用寡,独有昼则扬兵,夜出斫营而已。
夫斫营而捷,仅足以挠其寨栅,未能为轻重也。
况敌方出没淮漘,规图雄据,使其家基牢固,则尚烦胜算驱攘。
故今日且当厚集其师以待之,速图召募以益之。
若夫求批亢捣虚之法,讲经足利兵之制,而欲以少击众,则迟之法立诛必而后使之可也。
夫省馈莫如营屯,因屯可以实基。
孔明恨粮少而不伸,始因杂耕而谋久驻,营屯之利其来久矣。
然近地之屯易,而并边之田难。
武帝置田官于朔方矣,充国留屯于金城矣,当时幕南无匈奴湟中少羌寇,故其屯易。
枣祗田于许下矣,邓艾田于陈项之间矣,夫魏之边面在合肥,陈项为内郡,汝许乃都邑也,皆非兵冲,则其屯亦易。
羊祜田于襄阳陆抗兵在江陵,几于南矣。
然两垒交兵,皆先约日,不为掩袭,屯亦非难。
今包占宽赊未易尽取,而川原虚旷冲突无常,将踵卫人之迹开芍陂之屯与,则今之安丰烽燧之郊也。
将袭曩年之旧复柘皋之屯与,则今之巢县羽檄之林也。
故招辑流庸,省简戍逻,议者以屯为急;
而忧其抄略,惧其奔散,议者复以屯为难。
然而民之避逃者,不可使久无所凭也;
田之荒莱者,不患后无以偿也。
冒绝障之地、捐耕犁之费而规耕殖,于今诚难矣;
就近江之郡、择绝险之处而置堡聚,或尚可用焉。
昔魏人田于皖城吕蒙忧其一熟则难制,尽死力而除之者,盖皖城魏之所必争,于其必争之所而开垦焉,则必不容于成立矣。
祖逖或一处得十馀部,或一堡得数百人,随其大小以置邬,而石勒为之歛戍焉。
盖邬聚之所不备,于其不备之所而经理焉,庶其易于鸠聚矣。
既使亲子弟督耕,而又伪相抄略以明其未附,是兵力寡弱亦未能固也。
既使丁夫战于外,老弱穫于内,或有急速,不免烧谷而逃,是防捍未设亦未能保也。
之置邬长也,有流人,有归附。
李矩、郭默皆流徙之渠帅,皆取之,是非得部曲之豪杰亦不能统也。
之于邻敌也,阴为疽食浸淫而阳与交通互市,由此而后公私始获丰赡,是非与之和终亦未能就也。
故有重兵要遮则可屯,有藩篱固护则可屯,狙诈作使则可屯,息兵数年则可屯。
有此四者,则保淮之至计也。
夫敌长于野战,我工于城守
刘贶严尤为未详,谓秦人筑长城为中策。
城之为利,自古然矣。
三国六朝城守,有今日两淮之边面。
昔魏之重镇在合淝,孙氏既夹濡须而立坞矣,又堤东兴以遏东湖,又堰涂塘以塞北道。
然总之不过于合淝巢县之左右,力遏魏人之东而已。
魏不能过濡须一步,则建邺可以奠枕,故孙氏之为守易。
东晋未全失山东,宋犹有彭城,故自晋至宋皆以寿阳为重。
魏寇少至,则淮泗诸郡坚守以待救援,大至则发民而归寿阳
寿阳不陷,则魏兵虽深入,终忧援兵之突至,又况前有彭城,故为守易。
齐既择人以守寿阳,又有朐山在其东,故守亦非难。
今敌出汴口则盱眙重,由盱眙则天长棘矣。
出涡口则濠梁重,由濠梁滁阳、六合棘矣。
出颍口则安丰重,由安丰则合淝、历阳棘矣。
是以古者重镇当前,敌不敢蓦越。
顷虽四镇固守而未能遏深侵,今若求为不败之计则必守,求为必守之计则皆当城
故凡敌所过郡,议者以为板筑皆不可缓,而欲于某县作垒以蔽庐,于某所立壁以援山阳
然百堵皆作,万杵并举,穷民之力,趣办难矣。
盖地有当捍患而宜速建筑者,力有未暇及而且缮治者。
青涧左可以致河东,右可为延安之捍。
种世衡知其为障塞之冲也,故身犯矢石而卒城之。
太原城大而役难兴,贼未至则先自困。
李光弼知其役不易举也,作堑数万增垒而已。
世衡之事用于要会之地,而临淮之法可祖为补葺之规。
择今控扼之最切者,程土物,计斤板,燃脂力作,昼夜不息,则不可筑者,不至于后时矣。
傅联其疏罅,增培其卑薄,环之以沟堑,益之以楼橹,则未及尽治者,亦可以支敌矣。
此门户之急,而非可以空谈置者也。
若以为费大而不赡,则李光进之修受降裴度之城淮西,皆师老粮匮覆竭不继之时也,岂必有余力哉!
以为期迫而无及,则杨朝晟筑三城以二旬,郭崇韬新城以六日,皆穷边疏恶四面拒战之时也,岂常得从容哉!
李绦有言:「财用尽更来,事一失难追」。
此时务之至急者也。
虽然,知其所以攻则得其所以守。
缚楼至天,吹唇动地,百道齐攻,肉薄而登,今敌之攻不及矣。
然昨者樵采不给而去,今谋出没矣。
昨者攻具犹未办,近者临冲渐集矣。
负户而汲,穴地而处,苦战至于六旬,土落不过数十,今我之时亦不逮此矣。
然昨者我虽闭壁,时亦挠劫,今敌知所堤备矣。
昨者彼虽逼垒,时去复来,今谋必又巧矣。
故警逻不懈则可守,储峙有余则可守,众心成城则可守,将不骄盈则可守。
合此五者,则贤于长城矣。
夫古人制官而后用民,后世用民而后议官
世谓用兵则必先省官者,盖亦后世之论尔。
昔管子之治齐,为士者几,为大夫者几,凡食于齐国者,无有一人之滥也。
故其兵车徜徉天下,未尝告乏焉。
岂其所以治官者,即其所以强兵耶?
故爵不踰德也,禄必酬勋也,事必称食也,未有不如此先治其国而能用其人者也。
韩非子疾治国不务任贤,返举浮淫之蠹,加之功实上。
韩子未知古人所以为国也,而必出浮虚之蠹,而后用介胄之士,盖略近焉。
吴起相楚,捐不急之官,废公族之疏远者,而后平百粤,却三晋。
商鞅为孝公定令,无功者虽贵而无芬华,秦人行之,卒蹶六国焉。
然后知国未有不趋于实而能强,官未有浮于事而能实也。
惟实故强,故其国无事则民力富,有事则兵食饶,此所谓先制官而后用民者此也。
后世上下日趋于奢广矣,其名器惟恐不轻,其恩泽惟恐不厚,其饩廪惟恐不丰。
凡所以习天下于汰侈者,既相与为安利矣。
故其国无事则耗蠹而无艺,有急则乏匮而不充。
是以自唐以来皆因用兵调度不给,而李吉甫、杨绾始思省官清吏以救之,所谓因用民而后议官者此也。
夫天下本不可有幸位也,有幸位则民力不纾;
不可有滥予也,有滥予则劳民不劝。
民力不纾,加之以师旅,则国用蹙;
劳民不劝,用之于战阵,则爵列穷。
是以古有用武之国,亦有无事之世。
约官职,责名实,黜尸素,简不肖,国虽小而尊严朴重,是用武之国也。
流品众,甄叙广,朝以备官为美,人以充位为能,国虽大而贪欲盈厌,是安平无事之世也。
安平无事者,不可用之于有事。
而真欲有事于四方者,朝会不敢华,亲戚无私授,后庭无罗绮,金玉散之戎士,而后其兵始出焉。
今黄金玉带充牣于无功之室,浆酒藿肉澜翻于苍头之家,举凡盈溢宽赊之事,洋洋然,济济然,与一世共之,而兵用焉。
得非以安平无事之规模而趋艰难用武之事功耶?
故欲节约之,裁省之,则上惮于伤恩而不忍夺,下忧于贾憎而不敢言。
虽拿兵不解,供馈不给,而执事者犹以为毋动。
盖制国之本末所从来久矣,而一旦之罪也。
呜呼!
如此而欲耀威外侮,肃清大憝,难哉!
夫朝有变色之言,则士有攘袂之勇。
主上一日出令曰:名器太滥,员阙太增,取凡宫省禁掖之恩赏裁其半,勋臣贵戚之俸赐裁其半;
又取祠宫庙岳闲居待次创置之员,郡国名色之俸,一日而尽罢之,约以事平而别议。
大臣宰执又从而遵承于下,凡有挟而来者,皆一切绝勿使进,则岂惟可以丰财,于激昂兴起战士之气多矣。
魏武无功望施,分毫不予。
秦苻坚王猛之子曰:「丞相托卿以十具耕牛为田,不闻为卿求位」。
呜呼,为国如此,兵有不强而财有不乎!
今官无纪极,人有觎心,所谓不稼取禾者以此得之,而竭筋力展勤效者亦以此赏之。
夫物不并锐,力不两周,愚恐不用汉光并官省职之典,不可以持久矣。
昔晋以淝水用兵,遂诏九亲供给、百官廪俸,权可减半,役费军国事并皆停省。
本朝宝元初年则议冗费,逮庆历以后则及恩赐矣。
若曰所得几何,毋庸遽速。
夫怨谤以示弱于海内,则是终于盈溢宽赊而已,况敢论兵强哉!
夫古无汰兵之事而有蒐练之法,后世谓古人民无非兵者也。
子玉治兵,鞭七人,贯三人耳。
盖当时所谓寓兵于农者,约其卒乘之数,寓之于田役之中尔。
及其将用之,则有简稽焉,有蒐狩焉,未必皆可以即戎也。
自汉以后则无法矣,直料民取之而已。
陆逊部伍三部,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兵数万。
惟不养兵,故强则用之,弱则舍之,无所不利焉。
唐自中世始养兵,故兵少不免于募,兵冗复不可去。
五代周世宗及我艺祖以能大饬威律,区分健懦,兵少而国遂强。
今骑卒之骄惰者不可战,新收之短怯者不能战,不亟汰之,国何赖焉?
然今之疲惰十而一二焉,可汰也。
今不止于十而二三,几于十而四五矣。
夫十而四五,是可汰者几半也。
夫汰其半能使兵力强无害也,汰其半不免兵益少,则共骇矣。
盖古者虽配民为兵,其实多力之虎士、禽敌之枭俊则必取之奇杰材豪之中,而闾阎窭人弱丁之所能有也。
故古之英雄欲振其军声者,必先自治其不常有之兵,而后不藉夫常蓄之士。
夫不常有之兵为我用,则疲惰者不择而自去矣。
曹操之兵强也,许褚为之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其人皆淮蔡间所畏惮侠客武士,故曹得之而兵强。
谢玄之兵强也,刘牢之为募劲勇,何谦之徒皆以骁猛应选,号北府兵,能百战百胜,敌人畏之,故谢玄得之而兵强。
齐高欢之初起,兵亦非强也。
高敖曹兄弟为之自练乡曲部里,得东方老等三千人。
当时以敖曹项籍,而其左右亦无不一当百者。
高欢得之,兵又强焉。
夫此三人以能先得夫不常有之兵,使之征伐四克,无藉于所素蓄之卒,故其去留多寡皆不能为轻重。
今天下知兵之不足用矣,而未有能收拾奇才壮士,异其军号,选练校试出于正卒之上者也。
约计两淮襄汉之兵折伤彫耗,分布不敷,又欲从而汰之。
夫愈汰则愈精,智者之所共知也。
愈精则愈少,人情之所未喻也。
使吾朝汰而夕有以益之,犹可以及事也。
朝汰而夕有缓急焉,而其兵未及补,则不几于无兵之可用乎?
夫无兵之可用,孰若有兵而尚可训励哉!
河东军骄,李克用曰:「今四方皆重赏募士,我若急之,彼且散矣。
俟天下稍平,请治之」。
克用斯言近姑息矣,要之亦有见焉。
夫势急则计生。
今何不重设赏格,亟募四方之伉勇耶?
得伉勇二三万人自为训练,不相参杂,则今之兵中庸者可变化,其怯下者直斥之无畏矣。
不然,则州兵已发而复归者,且当四集以为声援;
沿江之团结而复散者,所宜联合以严捍防。
不堪擐带者皆无庸弃焉,训而用之可也。
夫此六者,其目也;
议论难一,其纲也。
虽然,亦岂难知哉?
盖大义者,立天下之训也;
至仁者,得天下之本也。
无大义,则何以建立人极?
无至仁,何以迓续天命?
然有以兼爱夫生灵,则祖宗之雠耻不患无时而不能洗也;
有以休息其烦劳,则士习之偷惰不患无时而不能振也。
盖养其民而俟时,则仁立而义在其中;
徇其名而亡实,则仁失而义无所据矣。
故其要在弭争而固本,其势则戒于舍易而求难。
若夫究极其取舍之原,而欲不差其难易之辨,则在于三者而已。
一曰操术欲定,二曰求助欲广,三曰授任欲
何谓操术欲定?
凡欲经略大计,要须先定此心,且前日所以履危蹈难若不获已而为之者何耶?
得非不忍王业之仄陋,冀凭国威以雪积憾耶!
今日既已陈师鞠旅若不可已而欲已者又何耶?
夫亦以屈于时制于力,不容不斟酌进退以息民耶。
夫此心终始一出于为国为民,则功固不可有矜大之色,不效亦不必过有歉然不满也。
盖歉然而感悟,则必引前而监后;
歉然而惩创,则或恐用后以偿前。
引前而监后,则进德之基也;
用后以偿前,则多事之根也。
元昊之役,范仲淹不欲出兵,韩公琦欲大出兵,于是大将违令而好水无功。
是役也,范公仲淹固守观衅于计为长,韩公琦不堪元昊之凭陵,独决策以当之,于是勇过范仲淹矣。
然韩公琦所以大过人者,乃在不求必胜以塞好水之责,而能翻然共守以就仲淹之持重,此其所以卒服夏人也。
颜子,大贤也。
孔子不称其无过,称其不贰过。
盖过则一尔,以为过也而求二焉,则并为贰矣。
王公安石诋流俗而法先民,考其言行不合者寡矣。
然新法卒流患于后世者,失于固而不回也。
况兵,重事也。
虽一胜一负,所失相当,然彼之失亡者未见,而我之创残者共知矣。
既竭国力而为之,而显效未睹焉,于心能不慊然乎?
邓禹之贤犹以疲兵徼胜,以诸葛亮犹不能禁昭烈之东行。
本救一失,乃成二过。
迹其所以,皆由慊然者为之。
不知益之班师振旅,但知义理之当然,初不以为戚戚也。
夫欲弘济艰难,必须有以对越上下。
欲求对越上下,莫若推爱民之心而捐胜物之忿。
且日者边未撤警,西陲事作,虽螗螂怒臂以干资斧,然未易以折箠定也。
曾不三旬,凶渠授首。
已而地奋鸣霆,天垂甘霔,穑事有望,旱势顿苏,不终朝间,人心闿怿。
夫此无故而然也,意者吾君臣之间必有严恭祗惧不复佳兵之意,是以一念感召,天人协应。
夫使常存是心,则何兵不弭?
何事不成?
夫人心所同谓之顺动,动而不顺则祗悔从之。
且今日用兵之骚动,与绍兴遏敌之久长然。
绍兴而主和,虽小人以为耻。
处今日而言战,虽君子以为
人心所同,天意可测,况复所在震摇,莫有固志。
甚者三百年所无之事,忽见于勋家世将之门。
今其幸已歼殄,然此小故也。
夫人之智力岂无不及天之仁爱,乌可使穷哉!
今内修保捍之备,外揽权宜之策。
请和而敌不敢桀,则我不失其故步;
和而敌不渝盟,则我得蓄其余力。
一念之,南北息肩,则可以动天,而况于人乎!
若曰:「敌强,我难遽弱。
只如南北,岂待通和」?
此至言也。
薳启疆有言:苟有其备,何故不可?
但恐议论仆,转更差移,依凭空旷,坐縻岁月,倏忽防秋,胜负无常,国有兵事,三年不解,忧不在边尔。
且夫南北未易混一也,长江未易飞渡也。
敌不复和,亦将何为?
然宁使力有余而惜许和之早,无使力不足而恨议和之迟。
自古惟汉和番,不闻番和汉。
此虽外国之言,然汉高帝、唐太宗皆甘为之,是切不可待之以不足畏而姑付之相持。
相持之日久,难之中又有难焉,则计不纾矣。
既盟之后,主上朝听昼访,广求民瘼,抚疮痍,集流散,恤孤逮寡,优农重谷,勿使琬圭之使驰而疆候弛,鼙鼓之声息而歌颂兴。
君臣上下持此心,如临渊谷,如事上帝,则国命延永,主势尊安,华夏辑睦,顾不美哉!
何谓求助未广?
夫势转急则思之益精,患既深则虑之益至,咨询不遍则无以察议论之偏,图揆未周则无以得事情之
昔费袆往救汉中,于时羽檄交驰,人马严驾,袆与来敏围棋自若。
曰:「君信可人,必能办贼」。
观袆所为,亦何异于谢安
虞喜着论,以为君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
大敌,不宜示己有余。
乃知作事虽以静镇为先,静镇必以广谋为本。
今庙胜潜运,庸庶难窥。
若采负薪之谋,则尚多恤纬之虑。
且西土既平,敌气慑夺,和固可必矣。
或谓筑室反耕,奸谋虽沮,彼方愤愧,和或未可知。
天时将热,所余逋寇驱之诚易矣。
或谓堙堑周严,郛闬重闭,既翳行窃步所能入,复恐以小害大而妨于和。
汉东残弊,兵将孤怯,形候蹙弱。
或谓向去御寇,尚可寒心。
某郡糗粮及时而峙积,某所薪刍先期而计置。
旌擢统帅,恩固优矣。
或谓士卒赏缓,他时警息,欲使人津遣流庸,费固多矣。
或谓已去复来,委厄捐弃不绝于路。
淮东之漕运近者水浅舟涸而民重扰,江东之给馈苦于地广民稀而人惮行,以至斥堠不明,失亡隐蔽,楼舰重迟,铠仗不全。
凡此多端,独视难周,独听难遍。
窃谓事之勤劳,本为国家,所四辟公门,无恶下问;
并集良规,以广忠益。
庶几覆塞上通,轻重中节,而喜虚务诞之说不得进矣。
今告猷弗遍于群下,任责独在于庙堂。
庙堂无并包翕受之意,谦虚尽物之诚,以为几谋不密则未免害成,作事张皇则人情先扰,是以一切独运于身而以静镇之。
士大夫幸其不闻不知也,于是习为模棱,以蕲省事,相顾以目,相示以意而不敢言,道路不察,以为上下熙熙,不以为忧,则又浅矣。
庙堂既已独运于身,旰食忘疲,困于力之有限也,于是文书之颁授,案牍之施行,其势必有所归,道路不察,以为胥吏得预于其间,则又诬矣。
要之士大夫未尽谙边琐,然终有忠厚之助,胥吏岂无晓畅事情,预防其干紊之源,涓涓不塞。
近事未远,可不戒哉!
何谓授任未
夫文武一道也。
不知于何代何人,分为二事,离而并行,因使󲦤绅不知兵,兵亦不属之儒者。
夫分而不合,故不经履练亦不能知。
近代惟杜黄裳、裴度能用兵。
黄裳自擢第即主郭汾阳留务大将李怀光已頫首受事。
故当刘辟之讨、动中机会。
裴度自为小官,即佐幕府
元和七年知制诰宣慰魏博,又五年始出讨蔡。
盖始终周旋其间,方建大将旗鼓。
本朝自西事夏竦泾原范雍环庆,最号晓练疆事,皆不能
已而韩、范始身任之。
然当时吕公夷简当国,欧、富、张公方平任论议,文公彦博、庞公皆有重望,尹公洙、田公况又佐翼其间,所谓本朝第一等人无不聚在西陲也,而仅克支吾。
武昭,文德有余,积靡使然。
向微诸公悉力共守,岂特关中惊震而已!
且兵,合变之事也。
儒者所得而学者,有制之兵,可用于守而已。
今寇深于曩日,而谋杂于两端,规模未定,更代徒劳,得非守之时,未免歆羡于战狃和之说,遂并与守而忘之与。
夫未能守则乌可战?
守不固则何以和?
曷若以守为本,以和为,置战于不可轻用,使人皆得以效其智能耶!
今纷纷去来,几于临敌而易帅;
晷刻有限,坐视单弱而莫之为,何以为一旦之备哉?
夫操持定则趋舍不惑,求助广则事情不蔽,授任明则措画有所,舍一难而就百易,何惮而不为?
嗟乎!
共此戚休,如一舟然,往者无及,来者犹可为也。
方靖康敌退之后,海内倾耳以听修戎,意以为必无食顷之暇也,而所见矛盾,各执一偏。
征兵者以和为非,议和者以守为无益,相持未决,而太原之围终不解也,兵翔河上终不悟也。
然则前日之事虽殊绝,今日之举可不监乎!
夫所贵于干将镆铘者,谓其能立断也。
若旷日历久,则为失机矣。
今机未尽而力可施焉,毋诡所难成,毋玩所易迈,毋倚所无备,亟图耆定,保乂皇家,其犹有乎?
《诗》曰:「心之忧矣,不遑假寐」。
《易》曰:「断可识矣,焉用终日」。
《孟子》曰:「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夫终夜以思之,不待旦而行之,事其有不济乎?
愚超躐多士,获奉试言之对。
惟当世之务,窾言无实,高论近名,伏念累日,莫识其衷。
窃惟振国之谊,无若尽言为忠。
矧逢侧席急闻之,岂责狂斐献言之僭?
故不揆其愚而卒列之,惟执事裁赦。
庐州明教寺转关经藏记 唐 · 谭铢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六十
大唐咸通庚寅岁。庐之佛寺曰明教。
有禅那僧文珦创转关经藏成。命记其事。
常学释氏。因录其义。
以喻之曰。经曰。
灭度后。像法存焉。
夫像似也。俾迷者睹其像。
得其意。乃曰经心也。
藏藏也。如心之含藏万法者也。
故曰一心生万法。万法由一心。
其动静弛张。在我而已。
宁穷其义。略举其大。
斯藏也。本于一心。
灵通无碍。动用自在。
静则万法空寂。动则三界弥纶。
虚伪唯心所造作。其在斯乎。
周回八角。角觉也。
佛以眼为八邪。耳为八患。
鼻为八苦。舌为八难。
回八邪为八觉。回八患为八解脱。
回八苦为八安乐。回八难为八王子。
指四八为三十二相。由此八关返邪归正
成佛之境矣。止则寂然无用。
引则转而不穷。动虽有声。
静乃无迹。以此现相。
俾人归依。知佛之心。
体道之要。使迷徒瞻礼。
自识根源。移于身心。
可见微密。迷者若悟。
知三乘妙旨。未脱轮回。
一法正宗。不离真性。
性而非性。真何所真。
乃知三界本空。十方一相。
相而无相。知何所知。
如始当语言道断。心行起灭。
其藏贮修多罗教数千轴。募金长者禅那弟子蕲州长史殿中侍御史上柱国王师贞。
特力营构。果获成就。
己丑岁。属徐方兵乱。
援军屯集。虽存根本。
几失护持。今则色相端严。
典教渐备。所表法轮常转。
心不动摇。略谕因缘。
以示道俗云尔。赞曰。
修多罗教。函于藏轮。
周回八角。正道斯陈。
动用一心。为万法因。
忘因无法。得本归真。
镌于金石。用导迷人。
书清建威将军阮炳福家传后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集外诗
淮军名将阮炳福,字辅卿合肥人。幼苦贫,咸丰初,天下大乱,粤匪入长江,踞金陵为伪都。公方为末校,皖陷,为贼掠去数载。十一年,偕程忠烈公学启曾国荃营。同治元年李文忠公创淮军,规江苏,公乃改隶淮军,为统领,东下,壁上海。时贼势盛,苏浙相应,官军久无功。文忠计先进太湖,断苏浙孔道,截贼后。于是吴江嘉兴之役,公负创殊死战,擒贼首九人,连拔之。复略他县如破竹,贼援以绝,遂擒郜云官等八假王。复江苏,湘军亦克金陵东南大定。奏克吴江为首坊,公授官总兵六年文忠受命平捻匪,八年,平回变,皆公为先锋,功冠诸军。中原西陲悉平,文忠移督畿疆。光绪元年,奏公为练军全军翼长提督大将,镇通、永、保、大、宣化间。十六年,卒于天津。综其战绩,凡四省、五府、一州、十县。朝廷追念殊功,诏附祀各省淮军昭忠祠,吴江安徽天津建立专祠,国史立传焉。公性奇勇,战则忘身,被伤竟体如刻划,血淋漓下,辄握灰土止之。左股中鎗弹,十馀年不出,往往作奇痛,则自手利刃剜去之,见者咋舌。事母至孝,忠王事,守身笃内行,淡泊寡欲,终身一娶,生五子,重名节,敬文士,居官廉介,不治生产。语详其家传中。公与先公交最善,余故知之审。伯子忠植,官至省长,余总角交。次忠枢,官至邮传部副大臣,其子余婿也。馀子亦宦成。近忠植书示《家傅》嘱题,亟写诗报之。昔公有神骏,日行六百里,因以为名。圉僮张禄善走,能奔及其马,随军驰逐二十年,竟先公一月卒云。
英雄大底来田间,怀抱忠孝气苍然。
中兴人物开凌烟,昔是何世今何年。
咸同之际纷蛇豕,妖孽刘盆称天子。
淮军崛起东勤王,楚尾吴头黄天死。
当时湘军拜元戎,诏佐曾公归江东
李相知人善将将,大风从虎云从龙
吴江嘉兴腰击贼,贼势长蛇首尾逼。
官军如云皆屏息,将军未至不敢击。
将军怒挟风雨俱,从天上来裹创趋。
入阵出阵枭九渠,马六百里人一夫。
将军一夫万人敌,转战东南成半壁。
帝命移军平两河,关陇燕齐驰羽檄。
此时万马救中原,日月荡摩雷霆掣。
明年入卫诏班师,献俘太庙来帝侧。
帝曰宰相其汝功,惟汝斧钺汝衽席。
相拜稽首非臣功,天王神武将士力。
元和诸臣武古通,出将入相从晋公
报也每战称第一,四十封侯酬大功。
临阵不著铜面具,创瘢刻划肩背胸。
时清解衣示儿子,括骨拔镞筋血红。
相国女孙杨圻娶,将军之孙圻女女。
三世交亲五十载,熟闻风义皆掌故。
自从汗马三十年,手执金印腰无钱。
贵娶一妻戒二色,殁授五子数顷田。
同时绛灌皆富贵,鼎食钟鸣喧管弦。
功臣年表今谁数,独闻扶风儿孙贤。
武帝旌旗在天上,褒公毛发图形状。
沉吟异代昔同时,偶话中兴神俱王。
草木皆兵淝水寒,云台将相眼中看。
金陵犹在斜晖里,流涕江山思谢安
国夫人何氏行状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七、《山房集》卷五、见《虞邑遗文录》卷三
夫人何氏,曾祖某,太庙斋郎
祖某,大理评事
父某,登仕郎
夫人家世山阳,著姓也。
初,夫人在婴抱,先君武翼犹未生,登仕指夫人谓先祖监元曰:「以是女为宽仁家他日子妇可乎」?
先祖,临淮人
宽仁,字也。
俱州里同舍,又相好也,故相狎及之,实一时戏言,非尝有意预约论婚也。
汴京摧破,敌骑渐窥南下,淮楚鬨动,盗起如猬,赀高者先期南渡。
登仕独絷于坟墓,柅不果行。
顷之,张简、常盖、张荣四出荡掠,诸渠首皆指登仕室宅为蚁聚,何氏三百口歼焉。
夫人族破时八岁,顿仆绝矣,偶有天幸,贼投以兵,反置刃不死,因得逃生于草莽中。
自是兵火飘转,谁复记省前所谓戏言?
先祖独心念登仕曩与我言者意良厚,且吾终不以登仕死生负恩谊,卒迎夫人归先君焉。
夫人既归,则间独叹曰:「吾终身不获事吾亲矣。
以吾慨父母而弗及者而以尽于舅姑,傥可赎吾之不孝于终身乎」?
盖先祖寿八十四,祖妣时夫人九十六。
夫人共养五十年,凡食饮、刀匕、烦撋诸劳辱事皆身亲之如一日焉。
药虽常所服饵,不以付婢手进也。
时夫人体或小不平,虽苦寒甚暑不离立左右。
或侵宵分,时夫人曰:「新妇休矣」!
则眷眷不忍去,至再三言趣去之,足才移限外,犹侧属以候声欬。
苟疾未间,未尝安于寝也。
自播徙来吴,生计落然。
然先君固守门户,终不肯叛去。
缝掖营什一之利,聚十数学子,资其赀谢以供耳。
夫人能俭薄,缀积纤微,量宽计急,户内晏然,不见疏罅。
客睹疏筥什器不乱,未尝肯深信其家为空乏也。
虎自为常儿,粗已领略佔毕,独不能服勤章句,先人止一子,又不忍楚督之。
及长,六博尚气,不谐于俦类,独夫人知之。
夫人自少涉难,语外门事情则雪涕被面,故心亦独喜尚气节,间语虎曰:「汝慕为倜傥奇节而摈细谨。
诚汝有志,则当折节于学。
不学而怙义矜侠,则为跌宕毁驾驹矣」。
于是鬻钗钏,趣虎亲师友。
故虎得稍服驯义理,不改错规矩,由右学首武科以至服勤官守,叨被国家推擢者,皆夫人之赐也。
夫人尤胆决有智数。
嘉泰甲子,虎自閤门试守浮光,于是守边者多已遗家独往,虎将迎养,则念偏慈老矣,未决。
夫人曰:「我两更兵不死,今为守将母,何遽死耶?
即死国,不犹愈乎」?
命尽室载以行。
既行,则又徐驱暮舍,抚慰行路,以镇安人情。
虎以开禧丙寅移郡山阳至四月,则山阳大兵悉出赴屯矣。
官吏前在者固无几将,又遣其孥潜去,百姓因之,舳舻相继。
虎患之,欲止之则惧益骇,未有以发也。
夫人曰:「易耳」。
命虎传戒典客吏曰:「吾母以重午召会尝寮家人」。
于是议归者惴然不果动,而居民去者亦稍稍复集。
他日,依城自固之郡仅保空墉四壁而已。
山阳民不轻徙,故庐井迄今犹故焉。
是年秋,虎论戎事,诋首将而下。
当柄者入其言,立报罢,且就逮,宣司谓且推列。
夫人曰:「无惧也。
汝未有得罪于民,汝行矣」。
虎遂行。
会逮,则闻宣司察之,请以身任虎于朝矣。
虎前事果益解,遂改而守历阳焉。
先是,朝廷知历阳为敌冲势重,命大将戚拱驻全师任捍禦之责。
冬十一月,敌犯淮甸濠梁安丰,长驱而来。
惧敌,一夕胁众遁。
于是历阳大震,三日间亡者略尽,官兵存者才千八百,民兵七百而已。
父老缚桥治道,叩头请见,愿得循用近事,亟出移治。
虎慰谢遣之,犹不去。
夫人遽出,谓之曰:「父老惜太守之死于敌耶!
太守离城一步,是亦逃矣。
事定则为失守,如国法何」?
遂顾谓虎:「今携汝子江浒,以朝夕望汝。
汝其死事,吾将育汝子,以无废汝父祀而已」。
立道诀绝语以别。
虎幸因夫人处当家事,即方寸洒然,于是立命土三面门,一意为死守计矣。
濠梁、涡口既弃不守,敌又乘安丰、伍口之胜,遂径趣合肥
合肥之木栅不破者仅耳,而士卒前后多战死者,是因江淮间偶见诸小戍将咸得择利进退,欢谓欲弃和以避敌锋。
戚拱之遁也,固坐退懦,然其敢于直渡不疑,亦略可见矣。
是时,虎受围旬日矣。
方事之警,日夜冀援军至,而诸将谓虎常日强项,因是欲快其素所不平,委虎于孤壁不之恤,且并匿不以闻。
虎得与城存亡则幸矣,独念国事谁与直之
幸赖夫人在外,知事棘,非但为一家一身,自为牒驰诉于宣司
牒词恳迫,宣司读之为动容,始议遣属趣兵来赴焉。
方围闭时,影响不通。
夫人数厚赂,夜缒人入,传达外耗,故城中因得以为备。
复窘雨雪,樵采路绝,储偫且将尽。
夫人又密抚将士,虽微而醝茗药剂悉市以送之。
守者用益感励不懈。
凡攻围踰月,城几陷者数矣。
凭国威灵,卒赖以全者,夫人之助为多。
而虎不得为诸将之所甘心者,实由夫人恳诉之力也。
初,夫人以慈福大庆封太安人,至是超感义郡夫人,加永国太夫人
今参枢雷公在纶省,道上褒异教忠之意,历阳军民为起祠刻石记其事焉。
上既更化,录虎微劳,超授虎正任,付以主管侍卫马军司事。
人谓夫人脱忧虞,就荣养,当年健强,且亲见虎之躐用,足以伸眉适意乐矣。
而夫人居之泊然如常时,每见禄赐优厚,辄对虎忧曰:「汝何以胜?
且吾家不藉束脩活方十年,而汝五六年间起家涉三郡,今又骤跻岩卫,汝何以胜?
且汝戆不已,则将速咎,盍归乎」?
盖夫人虑虎之骄而戒之者如此。
身所被服,好自纫补。
一唾壶三十年矣,虎请以白金易之,不可,曰:「此吾先姑所遗也」。
然自虎城守,几毁其家。
洎敌退,夫人来登城,慰藉将士而下,又尝辍脂休俸,嫁死事之妇四百七十人,孤女五十六人。
士卒口众而亲老者,必于时序为名色以赈之。
虽临事能断,而虎治军或鞭捶稍过,则阳悸疾呼使归治药,故虎所至,人尤戢母氏之恩意焉。
夫人没,其后历阳火,携绠汲以救夫人祠者数百人,如护其所居焉。
自虎得仕,每令倾意胜己,投分推诚,通其有无。
殿岩夏侯震、彭侯辂为列将时皆升堂入拜,以母事夫人。
夫人皆以行呼之。
中间彭侯去其军来荆南,虎时在历阳
夫人立命虎入奏,愿以母子保辂,今堂帖故在也。
盖夫人识理过人者如此,非虎欲衒其亲而诬人以所难能也。
虎不孝,嘉定五年五月蒙恩除带器械兼干办皇城司,于是虎去其家十年矣,至是始得奉板舆以还里舍。
夫人时已属疾,虎得祠请终养,则病不可为矣,遂以某月日不起,寿九十一。
一子,虎也。
孙男一人,某,某官。
女二人,适某人。
将以某年某月合祔夫人于某所先君之兆。
虎念夫人之为妇为母,至遭变事,皆应得书,而虎惧即死无以永夫人之传也,于是辍泣忍死录其梗槩,伏惟裁哀,幸赐之铭。
谨状。
论沿江守备疏建炎三年二月 宋 · 卫肤敏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舆地纪胜》卷一七、《宋史》卷三七八《卫肤敏传》
馀杭地狭人稠,区区一隅,终非可都之地。
古帝王,未有作都者,惟钱氏节度二浙而窃居之,盖不得已也。
今陛下巡幸,乃欲居之,其地深远狭隘,欲以号令四方,恢复中原难矣。
前年,大驾将巡于东也,臣固尝三次以建康为请。
盖倚山带河,实王者之都也,可以控扼险阻,以建不拔之基。
陛下不狩于建康,而狩维扬,所以致今日之警也。
为今之计,莫若暂图少安于钱塘,徐诣建康
长江数千里,皆当守备。
如陆口直濡须,夏口赤壁姑孰历阳,牛渚对横江,以至西陵柴桑、石头、北固,皆三国、南朝以来战争之地。
至于上流寿阳武昌九江合肥诸郡,自吴而后,必遣信臣提重兵以守之。
江陵襄阳尤为要害,此尤不可不扼险以为屯戍也。
今敌骑近在淮壖,则屯戍之设固未能遽为。
宜分降诏书于沿江守土之臣,使之扼险屯兵,广为守备。
许行鬻爵之法,使豪民得输粟以赡军。
许下募兵之令,使土人得出力以自效。
又重爵赏以诱之,则人人效命,守备无失,而敌骑必退矣。
敌骑既退,则可以广设屯戍,如前所陈。
迟以岁月,国体少安,可以渐致中兴之盛矣。